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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世界去

一支笔在纸上“沙沙”走过。

笔突然停止了脚步。

叹气,沉默。

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窗外,是墨蓝的夜幕,微风轻吻着树叶,筛下路灯的影,黑尾鱼一样,也不斑驳,也不游离,只是安静。月光如银色的缎子倾洒,扯都扯不断。

他起身望望窗外,无奈地摇摇头。

只有桌上柔和的灯光和“滴答”的钟表声为伴。

慢慢地坐下,重新执笔。

他揉揉沉重的双眼,强打起精神,面对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不大的书桌上叠罗汉似的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教科书,它们歪歪扭扭地砌成一道墙,堵住了他望向窗外的视线。“围墙”中央留出一块小小的空间,被几沓卷子错杂地铺满,好似水泥地,单调的灰色无情地盖住了最初的斑斓。他低头,像一头载重的骆驼,缓缓地行走在茫茫大漠中,孤寂,无助。

他想逃脱,他要呐喊。

他不由得想到了外面的世界——他向往布达拉宫蓝得圣洁的天,他羡慕香格里拉美得醉人的花海,他渴望白墙黑瓦,他追求丛林溪流。他闭上眼睛,看见——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大西洋上空的海鸥正飞舞蹁跹,尼亚加拉的瀑布正激起波澜,马达加斯加的斑马正自由驰骋在草原。他看见飞湍的瀑布、金黄的麦田、缠绵的水乡、松软的海滩……

“嘀——”窗外一辆卡车鸣笛驶过。

他不由得惊起,睁开眼睛——台灯、钟表、挡住窗子的“围墙”、枯燥乏味的“水泥地”和静夜里独坐遐想的他。

他失望又懊恼地眨眨眼睛,乌黑的眸子里溢满与年龄不相仿的忧郁。他困惑,他不甘——他厌倦这日复一日骆驼般拉载重物的生活,他渴望找回属于自己的少年的朝气。他要到外面看看,他要去远处走走,他渴望战栗,渴望自由,渴望拥抱无边。是的,他要——到世界去。

一个轻盈的背包,一个叛逆的少年。

背包里没装几件行李,却装满了他朦胧年少的心事。

他的眼里没有目的地,载着的仅仅是激动与好奇。

他已不再是那个“载重的骆驼”,此刻的他已然是一个正追寻着自由的少年。

他循着自己的心行走,或径直前进,或在拐角处流连,或沿着路标去一个名字好听的街道,或悠闲地坐在大石头上看翻滚的麦田。

他走啊走,他感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街道越来越窄,伴着两声狗吠,前方还不时冒出几条小眼圆脑的瘦狗来——他来到了一个村落。

他环视四周——身旁的土墙露出参差不齐的窟窿,土墙顶上密密地长满了狗尾巴草,一辆排子车悠闲地靠在土墙壁上,几个小孩正将泥巴捏得不亦乐乎。前方纹路纵横的木板门半开半掩,纸糊的窗子在天光里静穆,悠长的土路如溪流一般,延伸至远方。

一个老妇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你从哪里来?”

他转身指指来时的方向。

“你要去哪儿呢?”

“我要——”他的心猛颤一下,清澈的眸子里泛出光亮,“到世界去。”

“世界?那到底是哪里呢?”

他愣愣,是啊,世界那么大,他就要这样一直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吗?可他又说不出自己目的地的名字,他只是单纯地想摆脱那堵“围墙”,来找寻一种久盼的舒畅的、战栗的感觉,来找回属于他自己的少年的朝气呀!他摇摇头,反过来问妇人:“你总待在这儿,不烦吗?你不想到世界看看吗?”

“怎么会烦呢?”老妇人惊讶,“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种地织布,喂猪养娃,这里就是我的根,在这儿我心里才舒坦哩!”

他诧然——“老妇人的世界,不就是这里吗?”他回头望望自己来时的方向,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继续了没有目的地的旅程。

“是啊,我的世界又在哪里呢?”

列车长号一声,像脱缰的野马,在阳光下幸福地撒开蹄。

他踏上一辆绿皮列车,他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到他时常遐想又触之不及的地方,到他心中挂念又莫可名出的一隅,他要到世界去,到他的世界去。

他双手贴在玻璃上,憧憬地看着窗外——他从荒无人烟看到车水马龙,从杨柳依依看到鲜花郁郁,从水塘绵延看到山丘林立,从东曦既驾看到光泄千里。他是那样不知疲倦地看,陶醉又忘情,激动又欣喜。

“孩子?孩子?”一个沧桑又和蔼的声音。

他循声朝他的对面看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把脸上纵横的皱纹笑成地球仪上密密麻麻的经纬线,用一双棱角分明且写满了睿智和关切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孩子,你看什么呢?”

他眨眨眼睛,轻描淡写:“看风景呀。”

老爷爷瞪大眼睛,又随即笑成一朵木棉花:“你们这个年龄呀,但凡一点儿新鲜事儿就能勾起你们的好奇心——也不知我孙子现在正干啥哩!”老爷爷急切地看看窗外,随即转过头:“孩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他轻抖肩,“到世界去。”其实,他哪里有目的地呀,只不过是踏上远行车,随心选择而已。

老爷爷轻轻扬眉,又微微笑,一双温顺眼睛折出锐利的光,好似能照透他的内心。

“您又要去哪儿呢?”他不再望向窗外。

“我?你要到世界去,我也要到世界去呢!”老人爽朗的呵呵笑,瞳仁里溢出慈爱的光。“我要去看我的孙子哦。我的孙子就是我的全世界呀。”老爷爷豪爽的笑声漫入阳光里。

列车缓缓减速——“孩子,我到站了!”老爷爷起身,向车门走去,合不拢的嘴巴暗示着他的兴奋。忽然,老爷爷转头,睿智的眼光定在少年身上——“孩子,世界不是用来看的,它是要你用心去感受的。你的心在哪里,世界就在哪里呀!”

他的心上忽然泛起点点涟漪,如同雨水滴进湖里。

他看着老爷爷的背影渐行渐远,小至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列车的长鸣声中。

雪,白得圣洁,白得庄严。

风,冷得凛冽,冷得刺骨。

他告别了列车,来到了这诗意又寒冷的地方。

他望望天,幽远朦胧的天,一朵蓝、一朵白、夹杂着雪花的天,美得不像话的天。

他向远方望去——一座雪山就那样安静地屹立在那里,那神秘无限的洁白,那庞大的、包容一切的寂静,那纯银般安谧祥和的光芒,那天地浑然、梦色绝尘的巍峨与澄明,如一朵绽放的莲,像一个婷婷的少女,顷刻间俘获了他的心。

他要走近那座雪山,他要登上那圣洁的山顶。

他逆着风艰难前行,寒风裹挟,白雪飘洒,硕大的雪花扑在他的脸上,如同刀绞。迷蒙中他望望远方——那雪山安然不动,圣洁、安详。他加快了脚步——风依旧在狂啸,雪依旧在倾洒,但只要看到远方的它,他就止不住地战栗,心就止不住地沸腾。

夜降临,雪渐停。雪山在皓月和星光的映射下白得耀眼,泛出神圣的光。那光,好像银白,好像淡黄,又好像幽蓝,他只觉得皆似又皆非。他觉得它冷幽又不失灿烂,他觉得它神圣又颇含酌情。它静静的、微微的,很羞涩、很聪慧,像什么人的目光。

他停下来静静地凝望。

“世界不是用来看的,它是要你用心去感受的。”他回想起老爷爷的话,他回想起来时的列车,他回想起老妇人的世界,他又瞬间回想起了自己逃离的那个“围墙”。

他笑了,笑得那样灿烂,那样爽朗。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那是属于一个少年的笑。

一支笔在纸上“沙沙”走过。

走得那般平稳,那般笃定。

坚毅的目光,专注的神情。

他远行归来。

窗外,还是往常那墨蓝的天空,还是那安静的路灯的影。

灯光和钟表声为伴,他欣然执笔,默默写下:

远行,原来是一次邂逅信仰的奇遇。

到世界去,原来是一场发现内心的修行。

成长,原来是一趟找寻明天的旅程。

(作者:李婵媛)

责任编辑:周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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