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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

只是觉得看见那群孩子的时候,我早已忘记了是来做新闻的,此时,我更关心的是新闻当中的人。

―――题记

一路颠簸的公交早已褪去了我们早起的睡意,晨曦的光芒着实耀眼,因为采访地有些偏,我们步行着走过一条小道,周围遍布了牵牛花和荆棘草,顺着墙壁攀延,昂首向上的姿势,生气尽显。透着阳光,这样的光景也是享受。

到了的时候,我仰了一下头,“弘德家园”这几个字就这样闯入了我的视线,有点破旧,或者说是残缺。简单地说,这是一个家,不同的是这个家里不只一个孩子,而是一群孩子。“家”的占地面积不算大,进门右侧是一条甬道,周边都是屋子,接待室,图书馆,宿舍,洗澡堂。整个外院的人比较少,大都是来来往往嬉闹的孩子,都在奔跑着,一下就不见了。走进大厅见到的孩子就多了起来。今天是周末,大部分孩子们都在忙于假期作业,我本想过去和他们交谈,但看着他们的那股认真劲,没有打扰,便打算只身去内院看看。

突然袖口有一股拉力,我回头便看到一个小小的头怯懦的从我背后探出:“姐姐,你是军人吗?”早晨国旗班训练,我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赶过来了,路上我还和同行的朋友开玩笑说我的迷彩着装会不会让孩子们觉得我是解放军阿姨。听到孩子们这么问,我小小的虚荣心就开始作怪了,“姐姐是升国旗的,看我帅吧!”小男孩立刻挣脱我,去翻他的书,刷刷的翻书声终于在一张带有天安门升旗方队的图片上定格。“姐姐,是这个吗?你是在这升旗吗?那你有枪吗,我看这的人手里都拿着枪,姐姐,我可以去这里看你们吗?”这么多问题扑面而来我竟不知说什么了。我的沉默竟落在小孩渴望的目光里了,“姐姐,我们是不能去,对吗?其实我就是问问,姐姐不会笑话我吧。”

我想起上次回家妈妈说我小的时候说话的时候如果大人不理,我就摔东西,还小大人样的说那是他们不尊重人的表现,总是弄得他们哭笑不得。我看着他,觉得心疼。也许他这时和我赌气而不是这般听话,我会更好受些。可是毕竟我不是疼他爱他的父母,他又怎敢显出丝毫的伤感呢。“姐姐下次来给你带一身迷彩怎么样,然后告诉班长弘德家园这有个小男孩穿迷彩好帅气啊,我们带他去升旗好不好!”他笑了,如此朴实,我苦笑,如此牵强。这是一个谎言,虽然带有善意。

中午了,初秋的寒意也在阳光的覆盖下荡去,一位男老师掀开帘子进了大厅,手里端着一大盆土豆,水泡着,迎着光还闪闪的。有几个男孩子立刻奔过来,接过盆子,去厅里的角落里削土豆皮了。大家你抓一个我抓一个,熟练地削起来,还时不时的往别人身上溅水、扔土豆皮。欢笑也不间断着,这好像早已不是一项工作,而是游戏。男老师还热情招待我们留下来吃午饭,厅里的孩子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笔,三五成群的去玩了,“孩子们都是玩心大,老师也就六个人,平时管不过来,看你们来了,还想让你们辅导他们功课呢,可都跑了。中午也是大锅饭,你们也别嫌弃,留下来吃吧。孩子们都挺待见你们的,虽然调皮,也都是乖巧懂事的,很少让人操心。”事后,我们聊起听了那些话的感受,很真,很实在,有种归属感。很久了,我们也在想到底这是何种归属感。

本来想去内院帮忙做饭,嘉悦却对那边洗衣服的俩个小女生来了兴趣,就拉着我去帮她们。内院显得就很简陋了,一块很大的黄色土地,这是我进来之后脑海里呈现的形容词,很有乡村的那种感觉,但又总会觉得刮一阵风又会起一场小小的沙尘暴。今天很暖和,孩子们都把自己的被子拿出来晒,小风吹着,摇摇晃晃的让我恍惚有那种“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安逸感。视线收到孩子这的时候,是俩个盆子,一堆衣服,俩只小手,揉搓着,很费劲。我蹲下身,撸起袖子,那架势,颇有回老家和姥姥在河里洗衣服的范,要是再给我一个打衣棍,坐上一个小马扎,我就真的忘了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看孩子的了。“姐姐,你可以帮我拧一下褂子吗?”说话的是一个西藏的小女生,眼睛大而有神,忽闪忽闪的,在圆圆的脸蛋上放光放彩。我帮她搭衣服的时候,还忍不住捏了一下她脸上的肉肉,许是逆光,她回给我的微笑有些冷,有些僵硬。

接下来的相处总是觉得她心里好像有一块很难融化的冰,不由得让人心疼。我主动提出要给她检查作业,一开始她是推脱的,后来多次要求,便也去了。书包是白雪公主的,笔袋也带着小清新的图案,很小女生的风格,“我们永占也像公主呢,和书包上的一样漂亮!”我夸出来的话着实顺口,不矫揉造作,她听了居然偷偷的笑了。很干净的书本,让人看着很舒心,整齐的字迹也是让我所惊讶的,毕竟她才是一个八岁的女生,想起我妹妹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她的本子无时无刻都有着一道道的黑印,还给我讲理这是好好学习的证据。射线、线段、直线,都忘了这是几年级学的知识了,他们的定义在我的印象中都模糊了,还得翻翻课本从新学习一下。本来是要来给永占检查作业的,最后反倒成了永占教我学习,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小孩子的本性始终是不会改变的,哪有人生下来就对人全然冷漠的,至少,我是走进了永占的心里,剩下的时间里我和她在内院里跳皮筋,帮着大家摘菜,去宿舍一起整理内务。

我到图书室的时候已经临进中午了,屋子里很安静,有俩个小男生在看书。这里更像是一个自习室,一张大大的长方形桌子摆在正中央,四周都是木制的书架,有着深紫色的沉寂,背阴的屋子更显得寒冷,我不禁搓了搓手臂找了个椅子就坐下了。

“这是你的书吗?”他恍惚了一下,斜着眼睛看着我点了点头。我观察这个小男孩好一会了,头始终保持向上仰的姿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可以看到一角蓝蓝的天,其余的都是屋檐了。我右手搭上他的肩,凑过去翻看了那本书。这是一个插图册,类似于那种景点大全,书面有些残缺,似乎有些“年代”了。男孩好像很不自然,或者说很害羞,不自然的向右移。我坐直起来,微笑得看向他:“这里怎么折着一个角呢?”他的声音很小,微弱的有点向外冒的感觉:“老师说妈妈在这里。”折角的地方是四川的九寨沟,可是孩子的口音一点也没有四川的味道,我随口就问了:“妈妈怎么会在这呢?你是四川人吗?妈妈是在这里工作吗?你去过那里吗?”我的言语有些唐突,男孩对我许是有些敌意,居然冲我吼了起来:“总之妈妈就是在那里,我还会去那里,不要你管。”我被吓到了,没想到孩子如此敏感,男孩的妈妈也许是不存在的,若真是在那么美丽的地方怎么会不接他回家呢?想到这了,我的心很是痛,有点酸楚…..小男孩抢走自己的书,悻悻地离开了,站在原地的我很想拉住他说些什么,而我,又能说些什么!

艳阳高照,正午了。是该回去的时候,终究是不好意思留下来吃饭了。我们把带来的零食一一分给大家,算是道别了。孩子多,也没有买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些小零食。他们都很高兴,拿了东西还不忘说声谢谢,我看他们大都是拿在手里或者揣在兜里不吃的,甚者还有些小孩子一直摆手不接受,一再塞给他们就跑了。回去的时候我们还聊了一会这件事情,她们的听话与乖巧自是不用说的,而他们的敏感与自尊确实让我们所诧异。回宿舍的时候,舍友围着我让我讲感受,话到嘴边竟说不出来了。“只想每周去看看他们,然后希望他们能快快长大,过上幸福的日子。”这也许是我内心最真最纯的想法了。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我特地去看了永占,她独自一人趴在大厅的阳台上,太阳的光辉毫无保留的泼洒在她粉红的外套上,泛着橙色的光,许是意境太美丽,我都不忍前去叨扰。走进的时候才发现她在抽泣,泪水噙在眼里,鼻子还红红的。看到我的时候哭的更加凶猛了。我在等着永占给我说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我搂着她五分钟左右,她终是开口了:“刚才有个姐姐踩我了,但是她没有和我道歉,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要是在学校,我肯定觉得身边的人给我讲了一个笑话,可如今,我却能感受到一个小孩子的内心,是多么的脆弱。好像是一张薄薄的纸,手伸过去还没触到顺着风就破了。我不由得解释到:“怎么会呢,姐姐肯定是没看见,是不小心的。一会我带你去找那个姐姐好不好,让她给你道歉。”不知道永占在想什么,她一直在摆弄着我上衣的拉锁,还时不时吸溜着鼻子。我拉着她去了门口,并且找到了那个“姐姐”。许是她也没有料到一个不小心的举动竟会让孩子委屈成这样,急忙给永占道歉,还把兜里的糖拿出来逗永占开心。终是了结了一件事情,看着永占脸上的笑容,我竟不想告诉她我要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永占出乎意料的没有闹,只是挣脱我的手跑进内院,一直都没有回头。但在她转身那一刻我哭了,顺着眼窝,滑过脸颊,落在心里。

我试着尽可能真诚地写下这触人心弦,波及心灵的故事,在描述中,他们是流淌的,从我心腹的石坝上漫溢出来,固有的偏执和敏感的自尊不知何时就会被一遍遍冲刷,摇摇欲坠,土崩瓦解。这种摇晃是危险的,但其本质就是令人不安的。一则报道由人构成,一个人也是由无数他人构成,而我,与其说是想着如何叙说一篇新闻,不如说是如何报道自己,报道自己对她们的牵挂。

(记者 宋辉 马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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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道德 评论
责任编辑:刘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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