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阳台,夜夜是月明,窗外,夜冷得很轻。
学校的门前是一道乌黑的马江河,我们的宿舍就这样浪漫古老地倚江而立,除去热气朝天的夏夜里呼啸而过的引擎声,在那样明媚却偏偏无眠的夜晚,只要你愿意,耳畔会清晰地流淌着,一墙水流清音,这样浸润心田,宁静清新,即使身处仲夏的极致也不忍狂躁。
深夜的阳台成了月光华华的“月台”。夜里的风轻柔而充满了小清新的气息,是透明的纯白,天蓝的湿润。她深怕惊动了这明媚的夜,连气息都放轻缓,连眨眼都小心翼翼,但眼睛却比平时都睁得大,似乎要把这慵懒的月光都装进眼里,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眼里日渐清晰的小裂纹似的小红血丝,大概就能用着透明的纯白,天蓝的湿润给修补上了呢!
阳台上,水流声隔着月光传来,都快要把她的发梢、眉眼给打湿了。这水蒙蒙的江南,连黑,都是水润润,冰凉凉。夜里的马江河是乌漆漆又亮片粼粼的一脉,从灯火辉煌的夜来,向灯火阑珊的黎明流去,就像我们从时间的开头走来,又向时间的尽头老去,但无论如何,我们永远无法看清时间的始末,或是走在时间始末上的我们。高三的她,十八。无忧的童年一如黑夜的纯净,但也就是因为夜太黑,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世界的颜色,就已经长到了高三,她还无法分辨出“为高考失眠”这件事情的价值,就已经失眠了,她不知值得与否,就已经被滚滚的红尘推壤向前。虽然天边已有星星点点的黎明,她亦已会细心审视,但这道洪流的流向何去何从却从未明朗,她这算是随波逐流吗?她仰起头面冲月光,闭上眼睛,轻晃着脑袋,让齐肩的发扫过她光洁的背。微微耸着的肩在月光的裁剪下,瘦削,色调偏冷。
肩上是她系成蝴蝶结的肩带,肩带下就连着那宽大得夸张的白棉布睡衣,像裙子细致地皱着褶纹的棉布上,胡乱地散着些蓝色的小花,她向来是最喜欢在大片大片的简单上面有意无意地添上一点两点三点……的精致,就像在乡野的菜地里风轻云淡地长了一两朵蔷薇,完全不同于锦上添花的艳俗。她很满意自己能在这样的夜晚穿着这身睡衣站在月光下,站在马江河边的阳台上,因为这样的话她能更像一个妖精,而妖精决然不会惧怕那些失眠的夜。那时,她就可以光着脚丫,透明地坐在榕树下,夜夜笙歌,无忧无眠。
夜晚温柔的风撩起了她宽大的衣摆,她膨胀起来的上衣轻柔地滚着些“波浪”,这才得以看见她那过短的短裤,和今晚欣长细瘦的腿,她想要是能再瘦一些就好了,她也许就能像蒲公英那样被清风带走,脱离她深沉苦重的故土,去漂泊,试着把泪水洒在他乡,看会不会生出花来。
新闻一班 翁丹萍